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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章 (第4/4页)
“你结过婚吗?”莱姆问。 “我老婆死了,病死的。是某种热病,很厉害。我们结婚才几年,没有小孩。我爸爸说这全是我的问题。我们试过了,但就是生不出来。后来她就过世了。”他站起来,走到窗边,看着这座城市的夜景,“我爸爸很严厉,我成长过程中不知道被他揍过多少次。不管我怎么做,他永远也不会满意。我成绩好……我向来就是好学生,我在军队中拿勋章,我娶了好姑娘,我每星期都会去探望他,给他钱,到我母亲的墓前上香。但不管我怎么做都不够……你的父母呢,老板?” “都死了。” “我母亲,她并不像我父亲那么严厉,但她很少说话,他不让她说……在美国,你们应该没有这些事吧?该怎么说呢……活在父母的压力之下?” 形容得好,莱姆心想。“也许没那么严重,但还是有人如此。” “孝顺父母,对我们来说是一等一的大事。”他朝关公像拜了一下,“在所有神仙中,最重要的就是我们的祖先。” “说不定你父亲是希望你过得更好。你知道的,严厉只是表面上的,其实一切都是为了你好。” “不,他就是不喜欢我。我没有儿子继承香火,这是非常严重的事。” “你还会遇到合适的人,再共组一个家庭。” “像我这样的人?”桑尼扑哧一笑,“不可能、不可能。我没有钱。在福州,像我这种年纪的男人个个从商做买卖,早就赚了一大笔钱。那个地方处处有钱赚。记得吗,我说过我们那里的女人比男人少?对女人来说,她们没有理由挑一个穷鬼,而不选一个有钱的年轻人。” “你和我差不多大,”莱姆说,“还不算老。” 桑尼再次看向窗外,“也许我干脆留在这里算了。我英文说得不错,可以在这里找个工作。我可以到唐人街当卧底。” 他说得一脸正经,但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:“不行、不行,一切都太迟、太迟了……算了,我们还是先抓住‘幽灵’,然后我回家。关公会保佑我,让我的照片登在福州的报纸上,说不定我爸爸看到新闻,会觉得其实我还不算是太差劲的儿子。”他喝干杯中的威士忌,“好了,我喝够了……你和我,我们来玩游戏,老板。” “我不会玩游戏。” “是吗?那你计算机屏幕上的那个东西是什么?”桑尼很快地说,“我看到了,是棋子游戏。” “我很少玩。”莱姆修正说。 “玩玩游戏对你有好处,我来介绍你玩一种最好的游戏。”他走向那个像魔术师的帽子一般的购物袋。 “我什么游戏也不能玩,桑尼。我没办法拿纸牌,你知道。” “什么?纸牌游戏?”桑尼轻蔑地说,“那只是赌运气而已,除了拿来赌钱,没别的用处。纸牌游戏必须把牌盖住,以免对手看见自己的秘密,但我说,最好的游戏是把秘密藏在脑子里,譬如说围棋。你听过吗?” 莱姆认为自己听过。“是像西洋棋的东西吗?” 桑尼笑了:“西洋棋?不对,不对。” 莱姆看见桑尼从购物袋中拿出一个棋盘,放在他床边的桌子上。这是一个格状的棋盘,上头有许多纵横交错的线条。桑尼又拿出两个小袋子,里头分别装有数百颗黑白两色的小棋子。 一看见这种格状棋盘,莱姆便对这个围棋游戏产生了莫大兴趣。他很专注地听桑尼生动地解释围棋的规则与玩法。 “听起来还真简单。”莱姆说。两名玩家轮流把棋子放在棋盘上,力求围死对手的棋子,好让它们从棋盘上消失。 “围棋就像所有伟大的游戏一样:规则简单,但要下得好却很困难。”桑尼把黑白两色的棋子分成两堆,然后又说,“这种围棋游戏的起源很早,我花了不少时间研究过去的高手。最好的棋手叫范西屏,他是十八世纪的人。在他那个年代,没有人能下得比他更好。他曾和另一个高手施定庵下了很多盘棋,大部分都是平手,但范西屏偶尔能小赢几点,因此整体说来,他还是当时最厉害的棋手。你知道他为什么比较强吗?” “为什么?” “因为施定庵是属于防卫型的,但范西屏就……他永远在攻击。他一下起棋来攻势便没完没了,冲劲十足,像疯了一样。” 莱姆感觉桑尼对围棋充满了热情。“你经常下围棋吗?” “我还参加我们那个地区的棋社。对,我常下。”他的声音突然黯淡下来,转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,让莱姆觉得有点奇怪。接着,桑尼把油腻腻的头发往后一拨说:“好,我们来玩吧。你有兴趣下多久就玩多久,因为这个游戏花的时间很长。” “我还不累。”莱姆说。 “我也是。”桑尼说,“既然你以前从来没下过,我就让你几个子。你可以先放三颗棋子,这看起来没什么,但在围棋里已经算让得很多了。” “不,”莱姆说,“我不要你让我。” 桑尼看了他一眼,立即明白莱姆一定误以为自己让子的理由是因为他的身体,于是他连忙说:“我让子只是因为你第一次下围棋,没别的理由。下围棋的老手往往会这么做,这是惯例。” 莱姆明白他的意思,也对桑尼的细心感到宽慰。不过,他还是固执地说:“不,你先下吧,快点。”说完,他看见桑尼已缓缓低下头,把目光集中在他们两人之间的格状棋盘上。